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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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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神日那天,兩頂轎子錯身而過的密會,原來對方是柳家千金為什麽與白起哥有婚約的女子要殺她?</p>

太後要崔舜華殺絮氏之後以洩恨,原來,崔舜華早就動手了!</p>

原來她是個蠢極的笨蛋,日日想著要做個好小泵,以為沒有人在乎絮氏之後,搞了半天,每個人都等著手裏的刀落下</p>

白起哥……沒有察覺嗎?還是白起哥在默許了?絮氏真的拖累他了嗎?</p>

舜華捂著臉,只覺得十指冰涼,自臉而下,落入五臟六腑裏,凍得她好難受明知白起哥不是那樣的人,但心尖上還是有剎那動搖</p>

也許,白起哥是下意識忽略;也許,白起哥有意指示,要不,為什麽與她沒有仇恨的柳家千金會想害她?</p>

如果是以前的絮氏舜華,是絕對不會相信白起會動手的,但此時此刻,在她成為崔舜華幾個月後,她居然懷疑起白起了</p>

原來……她也是會被周遭環境影響信念,那……白起在經年,不若少年那般單純,她也不用太意外</p>

不,白起本就不單純,她早知道,但因為把他當自家兄長處處都會替他想,哪怕他後來一月難得與她見面一次,有時都覺得快不認識白起了,她仍然全心信他正是因為這樣的信賴,白起有心要下手,太容易了!</p>

沒有絮氏,也許他沒法再依附半個名門,但絮氏不在,皇室將會放掉對白家的監視,他可以大展拳腳了,何況那時他有家世清白的柳家了,對他只有好沒有壞,白起重利,當然明白什麽對他才重要!</p>

她隱隱覺得思緒往偏路走,在找人遷怒,在找人當替死鬼,但她無法控制,最後,她受不了再懷疑白起下去,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把腦裏亂七八糟的思緒全拋諸腦後</p>

她美目通紅,拼命思索著如果她連夜把絮氏舜華帶離北塘,去南臨去大魏,甚至去西玄都好,此刻帶走絮氏舜華,應該不算晚!</p>

等到了他國,再找個真真正正的好大夫,把絮氏舜華體內的毒全去得幹幹凈凈,從此管他的北塘,就那樣落地生根……</p>

然後呢?</p>

她這個假冒的崔舜華呢?那時還會存在嗎?</p>

因為絮氏舜華死了,才會有她這個假貨的存在;如果絮氏舜華沒死,又怎會有她呢?她又怎能帶走絮氏舜華?</p>

她想起白起將皂球丟進湖裏的那一幕……絮氏舜華生前沒有得到過皂球,所以,不管她再怎麽拼,也不可能無中生有嗎?絮氏舜華的命運真的無法改?</p>

可是,她真的很無辜啊!她沒有害過旁人,甚至,沒有公開說過一句別人的不是,為什麽人人都要來害她?就因為她是絮氏之後</p>

她忽冷忽熱,只覺得自身快要大病一場,她現在不能倒下絮氏舜華的生命在倒數計時,還在等她救……還在等著她……</p>

先前她強自控制沒有痛打大魏名醫,讓他先走了,現在她狠狠咬著拇指,專心一致地想著絮氏舜華一事,是以沒有聽見門輕微地被打開</p>

有人自她身後猛然抱住她</p>

她渾身一顫,嚇得大叫出聲虧得她正咬著自己手指,舉臂在前,要不,依來人的大力擁抱,早就碰觸擠壓到她柔軟的胸口了</p>

這一日連連被害的驚恐,令她反應極快,手肘用盡力量一推來人一時不察,震退幾步,舜華立即起身奔前,動作一氣呵成</p>

她有這番靈敏的動作,是不是也該歸功在她冒充崔舜華經歷許多危險之故?要是那個還不懂世間惡人俯拾皆是的絮氏舜華,定會嚇得來不及反應!</p>

她要拉開距離的同時,後頭那人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她吃痛叫著,置之不理,任著他扯裂她的束環</p>

她的長發頓時披散,無所遁形</p>

她回頭一看,是名陌生男子!但陌生之中又帶幾分熟悉,她暗暗一叫,是先前欺伊人的那男子!</p>

那男子也驚叫一聲:“不是青娥?”隨即驚訝又叫:“好美!美人兒,你這是……要嫁我了嗎?好!我娶!我娶!”</p>

舜華聽得他胡言亂語,明知長發早散,但她怒氣爆裂,根本不承認這種人會是她的夫婿!要她任命?絮氏舜華莫名其妙已經認了一次,要她再認一次,她還不如直接飛升西方極樂算了!</p>

她見過這非禮男子又湊了過來,不再遲疑,暴力舉起桌子,痛擊那男子她趁機越過她,想奪門而出,但門推不開</p>

她錯愕用力又推了推,聽得外頭鐵鏈撞擊聲,分明有人將門死鎖住了</p>

驀地,她腦中浮現青娥離去前,仍是行止緊張兮兮……</p>

不管她再怎麽示好,還是要害她!還是要害她!她害過誰?她害過誰?她到底害到誰了?剎那間,舜華眼透恨意,咬牙切齒</p>

那是什麽?尉遲恭眼尖,在燈火通明下,瞥見丟在矮腳桌落的一把扇子</p>

他撩過珠簾,拾起那把扇子,一打開來,扇面正是北塘商人間流行的山澗瀑布,十個人裏就有九個人有這把扇他想起他曾將同樣的扇子送給舜華,不由得回頭掃過二樓視野內的所有珠簾後的女子身影</p>

接著,他暗自失笑事關舜華,他便處處在意了麽?</p>

他看見一名大魏名醫喜滋滋地自梯間出現這人有點眼熟……他想起來了</p>

他去白府時遇見這位大魏名醫,是替絮氏舜華看病的這麽巧?</p>

他對尉遲家的侍從道:“去問問嬤嬤,今晚崔當家來過麽?”他將扇子舉至鼻間輕輕嗅著明明春回樓裏香氣甚重,但他總是過於敏感,似是聞到扇柄上若有似無尉遲家最新制作的皂香味</p>

北塘裏只有一個奉肥皂為聖物的女子,每天就算跟著他忙到半夜三更,也一定要沐浴才能入睡,時日一久,她一近身,即使身上配著香囊,他都能隱隱聞到她身上的皂味</p>

沒過多久,隨從回報:“當家,嬤嬤說今日崔當家沒來,但戚大少來時,身邊跟著俊俏青年,那時她沒註意,現在仔細想來,有那麽點神似崔當家”</p>

舜華怎會跟戚遇明湊上?喜歡戚遇明的該是那個崔舜華才是……他思緒一頓,發現自己居然算起她與戚遇明碰面的次數了他又聽得侍從道:“嬤嬤說沒在第一時間認出來,是因為那俊俏青年笑容可掬,不像崔當家以往那般”</p>

尉遲恭尋思片刻,又道:“戚遇明在回字廳麽?”</p>

“是今晚當家包下了功字廳,戚大少在回字廳”春回樓的字廳都是讓北塘商人談生意用的,雖然照樣有姑娘作陪,但姑娘純屬點綴,幾乎只彈琴,若然字廳裏的生意談成,這些姑娘就能多些獎賞,是以春回樓裏不賣身的姑娘們相當註重才藝</p>

侍從見尉遲當家往回字廳去,不由得有些錯愕,連忙跟上</p>

中途有些姑娘見他衣冠華麗,一見就知富戶以上的主子,主動想親近上來,尉遲恭揮揮袖,讓她們回去他步進春回樓間相連的通道時,簾子後是一排私房,他走過其中一間被鐵鏈鎖上的私房,目光略略停了會兒,心裏疑惑,但他心不在焉,仍往另一條通往回字廳的木廊上走</p>

“啊”侍從忽然月兌口</p>

尉遲恭回首,順著侍從看去一名青樓紅顏抱著琴神色驚慌,匆匆離去</p>

“她是誰?”尉遲恭問</p>

“當家,白天崔當家被人追時,這位姑娘躲在轎子裏見死不救,後來崔當家不準別人找她麻煩”這位侍從正是白天尉遲家青年“沒想到,原來她是春回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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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恭看著她的背影快速消失在門口,大好夜色,除非天大急事,她抱著琴急欲逃命是為何?</p>

他成為北塘四大名門富戶當家時,正是十六歲,至今二十餘,其中經歷多少冷暖,看過多少險惡,對於世間人心他自是比舜華知曉太多</p>

有些人,並不是你一時善心放過她,她就能安心度日的</p>

他心裏一沈,想起那間鐵鏈鎖住的私房春回樓裏,哪需要鐵鏈鎖房?</p>

“去把嬤嬤找來!”尉遲恭快步返回原路,回到鐵鏈鎖的私房,他使力搖晃,沒有鑰匙,根本無法開門他二話不說,踹向左邊靠墻的門板</p>

第一腳,門板只是晃動,他毫不猶豫的再踹第二次那力道,讓左邊的門板整個被踢歪入室</p>

不住低位的,令得他先看向臥倒在地的男子好幾道翻肉的刀口子在男子的背上、手臂跟褲腳上,鮮血淋漓,他認出是先前調戲伊人的男子,心頭不由得一跳,接著,有道銳利的視線落在他面上,尉遲恭往墻角看去,燭光勉強照到墻角椅上,纖細的腰身,男子的裝束,黑色的長發略嫌淩亂的遮去右臉直瀉而下,一雙美目直勾勾的盯著他看</p>

尉遲恭立即掃著她的周身,除了右邊寬袖被刀劃破外,衣著上並未染上任何血跡,他仍是目不轉睛,但頓時松了口氣——也正因為這口氣,他才察覺自己一直是屏息的</p>

她一雙美目還在看他,緊緊抿著的嘴,忽地動了動,防備中帶著幾許敵意的話冷冷冒出:“你也是來害我的嗎?”</p>

她的左手攥著一把鋒利匕首她緊緊扣著,卻沒有把刀尖對著他,她不是害怕,她在戒備戒備他,還是所有人?</p>

他瞥了一眼滿身傷痕的男子,舉步來到她面前,漫不經心道:“舜華,你是不是忘了做什麽事?”</p>

那雙黑白極為分明的秀眸看著他,沒有吭聲</p>

他溫聲解釋道:“今日你還沒跟我報平安道晚安,尉遲府裏全都報過了,就差你一個你不說,要我怎麽合眼休息?”</p>

她聞言,蒼白的臉有一絲迷惘,隨即隱去</p>

他蹲在她面前,說道:“你吃了什麽,怎麽身上有股味兒”</p>

“……臭豆腐”</p>

“臭豆腐嗎?”他嘴角上揚“春回樓外的臭豆腐攤嗎?好東西”</p>

“可是很臭”停頓一會兒,她忽然道:“白起要去柳家千金,他如願了我沒有阻止他,為什麽他跟柳家小姐要害死我/”</p>

“是白起跟柳葉月害死你的?”</p>

“我跟崔舜華無怨無仇,為什麽她也要害死我?我本想保住她的身子,她一找到方法回來,我就還給她,不叫其他莫名其妙的鬼魂搶走她結果,卻是她害死我我本想連璧是閹人,我待他也好些吧,哪知他聯合那些伶人想害死我那女人也是如此,我明明已經示好了,不會傷害她,為什麽她也要害死我”</p>

“他們要害的,是崔舜華,不是你”</p>

“我沒害過人”</p>

“我知道”</p>

你怎麽又會知道?這話舜華本要月兌口嗆問,突然間,她發覺他雖然定定看著她,但偶爾瞟向她的右邊</p>

她跟著轉頭去看,她的袖子被劃道口子臂上一道淺淺血痕,不疼,她一直沒註意到這有什麽好看的呢?舜華心裏有疑,往他看去,與他目光相撞</p>

她聽到他問:“有哪兒在痛嗎?”這話像哄她</p>

她又看看右袖下的血,孩子氣答道:“腳痛”</p>

“……腳”</p>

她再補一句:“腳板疼”</p>

剎那間,她覺得他面色似乎有些古怪</p>

她以為他不了解,又道:“襪上也有血,比手疼”</p>

他一怔,隨即鎮定道:“舜華,我看看好不好?”</p>

“……好”她迎上他的目光</p>

他清朗的面上沒有猶豫,雙手舉過她的右腳,專註地月兌下她的靴子</p>

舜華看著他眉目半垂,小心翼翼又利落的月兌下足上的白襪她見過他幾次恩威並施哄他家侄兒,跟現在有點兒像,他也在哄她嗎?</p>

他擡起她的白玉小腳擱在大掌間,目光落在她的腳心上</p>

舜華見狀,不覺有害臊的小女兒心思,反而心中泛悶她忽道:“這腳也不是我的”不是她的,有什麽好看?她直覺抽回腳,但她輕輕壓了下她的足心,她悶叫一聲</p>

“痛嗎?”</p>

“……很痛”這樣壓她當然痛</p>

他頭也不擡道:“不是你的腳,怎會痛得這樣?”他眉頭微微皺起,估量一會兒,又細心的替她穿上白襪,套上靴子,再看完另一只腳,當他擡起頭時,朝她鼓勵的一笑:“咱們再忍忍,等回家後再上藥”他自然地移過她的右手臂,小心碰觸她的傷口,果然只是輕輕劃傷,不會有大礙</p>

終於,他心裏可以松口氣了</p>

“舜華,我替你束發可好?”他柔聲問</p>

她想起自己披頭散發,悶聲道:“我不要嫁給他!我當尼姑也不嫁!”</p>

“若要依這來論婚嫁,也輪不到他,先是我娶你才是”他主動探向她腰際,她看著並沒有抗拒,任他取下她的扇袋</p>

接著,他又順手握住她的刀柄,對上她的美目</p>

她有點狐疑卻無敵意,他微笑:“借刀一用”</p>

她在沈默裏順從的松手,他將扇子取代匕首塞入她手裏,再拿匕首將扇袋割開他靠向她,雙臂環過她的身子,以扇袋為繩束起她的長發</p>

舜華全身籠在他的陰影裏,她微地擡眼,他的下巴就在她頭頂之上,鼻間凈是他的氣息</p>

他好像沐浴餅,她想著,昨天也聞到他剛沐浴的味道離她最親近的兩名男子,一是白起,一是他,都被她傳染上日日沐浴的習慣,但兩人身上除了皂味外,氣味都不太相同</p>

“……尉遲哥”這三個字自她嘴裏順當滑出時,她覺得好像安心些了“有沒有人害過你?”</p>

他手上停頓一會兒,才道:“這種事很難說也許一開始他先害,也許是我先下手為強,當人家主,如果不多防著,出事的會是自家人,到最後,已經分不清誰害誰了”</p>

她皺起眉“為什麽要害人呢?為什麽又要被人害呢?”</p>

“舜華,你道當人家主,該做的是什麽?”</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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